最后一朵玫瑰

这是一条滨江大道。宽阔的江面，稀疏的树林，驳石的江岸，鹅卵石的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 这里是经济开发区，旺盛的人气给滨江大道带来了生机。来滨江大道散步，既可呼吸到新鲜空气，又可欣赏到水陆风光，可谓是调节身体的理想场所。白天，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当然，到了晚上，人就更多了，其中多数是谈情说爱的年轻人。这个城市的人们习惯称这条路为“爱情路”。有人瞅准商机，于是，卖同心锁的有了，卖同心结的有了，卖鲜花的有了。 卖鲜花的是一个叫阿婷的姑娘。这里就阿婷一个人卖花。阿婷的鲜花常年就是一个品种：玫瑰。阿婷的玫瑰常年就是一个价格：每朵10元。在这个城市，阿婷的玫瑰算是便宜，每天销量不错。 阿婷二十四五岁，生就水灵，每天把自己梳理得清清爽爽，每天都要穿一件滚了红边的蓝色碎花对襟，似乎告诉人们，我是个卖花姑娘。 阿婷卖玫瑰的时间，都选择在下午四点钟向后。她知道，这时候正是情侣们的进场时间。其实，阿婷不是这个城市的人，但是，她来这里卖花已有三年了。她卖的玫瑰也不是这个城市的人种的。她卖的玫瑰来自于她的一个同乡。她的同乡是一个左下肢有点不太方便的人。这个同乡在城市郊区承租了一个玫瑰园。 三年来，阿婷在这条爱情路上见证了无数爱情，成全了无数情侣。只不过，所有这些情侣在阿婷眼里尤如过眼烟云。 可是，近来有一对情侣却引起了阿婷的关注。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眉清目秀，头戴一顶时尚的小绒帽。这对情侣几乎隔一天来一次，男士的左臂总是搭在女的肩上，近乎把女的整个儿揽在怀里。他们步行的时间不多，多数是坐在石凳上相偎着，注视着江面上的帆帆点点。男士每次听到阿婷的叫卖声，都要买一朵玫瑰，轻轻递给女友。 也许是男士买的次数多了，阿婷怕增加男士负担，一次，当她走近男士时，竟然停止了叫卖。尽管如此，男士还是发现了她，还是买了一朵。这让阿婷感动不已。于是，她想，后天，如果男士再买，就打八折，收他八元钱。 可是，后天到了，那对情侣却没来。阿婷捏着特意准备找零的两元钱，有点怅然。 又过了几个后天，那对情侣还没来。 阿婷心想，眼下春节到了，那对情侣大概忙着结婚哩。情侣们一旦结婚，对他们来说，玫瑰就是多余的奢侈品了。这是阿婷得出的结论。 时间在不停地转动。 春节后的一天，阿婷像往常一样在情侣间穿梭叫卖。忽然，阿婷眼睛一亮，那位男士正朝自己走来。 “你好！”阿婷显得很热情。 “你好。”男士嘴角弯了一下。 阿婷麻利地从花篮里抽出一朵玫瑰。 “不。我要9朵。” “9朵？” “9朵。” “你真浪漫！你女朋友真幸福！” 阿婷刚把玫瑰数好，男士已将一张百元票子递到眼前：“谢谢！不用找了。” “不。我今天给你打八折。” 男士似乎没听见，转身走到江岸边，将一朵朵玫瑰轻轻抛入江中。 “哎，先生，这么鲜的玫瑰怎么扔到江里呀？”阿婷跑过来说，“你女朋友呢？你们闹矛盾啦？” 男士摇摇头。阿婷这才注意到，男士的腮边挂着泪水。 “她走了，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男士抹一下眼睛，看着前方。 “她怎么啦？”阿婷心一沉。 “白血病。” 阿婷欲言又止。 片刻，男士转过身来：“小姐，看得出，你也是个善良的姑娘。我要出远门了，麻烦你一件事，她生前最爱玫瑰，今后你从这儿经过时，就请你代我把一朵玫瑰扔到江里，直到七七四十九朵。这是五百元钱。”男士把钱放在花篮里，掩面而去。 于是，从第二天起，阿婷每天经过这个地方，都要向江里扔一朵玫瑰。 转眼间，情人节到了。这天，阿婷的玫瑰生意相当好，两百朵玫瑰不到两小时就只剩下一朵。 阿婷拿着这朵玫瑰，快步向前走去。路上不时有人要买，阿婷都是抱歉地说：“对不起，这朵有人要了。” 当她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只听得前面有人呼叫：“快来人哪！有人跳水啦！” 人们很快向这边涌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跳进冰水里，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跳水者捞上岸。 阿婷借着路灯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天哪，这不是那位男士吗？！” 接着，也有人认出了男士：“这不是天龙公司的王总吗？” 救护车很快在前面的草坪上停下。男士很快被抬上车。临关车门时，医护人员急切地问道：“有谁认识这位先生？谁认识这位先生？” 阿婷见无人应答，赶紧说：“我认识，我认识。”随即上了救护车。 经过医生及时抢救，男士吐出了江水，渐渐恢复了神志。男士慢慢睁开眼睛。阿婷望着他笑了笑：“你醒啦！” 男士一愣，露出几分不安的神情：“你……让你见笑了。” “你……你为啥走这条路？” “没办法，我想她，想她，毕竟我们相爱了五年。”男士顿了顿，“我们的灵魂早已糅在了一起，没有她的日子，我的生命、我的事业，还有什么意义！” “可你不该这样。”阿婷把插着玫瑰的水杯端到男士面前，“这是今天最后一朵玫瑰，送给你！” 男士欠欠身子，盯着玫瑰若有所思，继而露出几分笑容：“这朵玫瑰，就算我送给你的吧！” “不。”阿婷笑着说，“我那种花的男朋友，一早就给我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