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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华||天边,那口井还在

2022-03-10 来源:文库网

张显华||天边,那口井还在


张显华(重庆)   去年八月初,成都的战友朱律师给我打电话来,询问我们宣传队的几位川渝战友在离开西藏邦达机场四十多年后,还敢不敢再走一次千里川藏线。   我将此事告知了重庆的战友夏总编和开州文联的杨主席,他们没丝毫犹豫,答应是必须去。   那两天,我们就怎样进藏,怎样出藏,玩多久,简单的沟通后,很快就商定下来了。   大家统一的意见是不坐飞机,不赶火车,由朱律师开一辆车自驾,去寻觅我们当年当兵时走过的足迹。   八月十一号,我先行回到我成都的家,简单地将家里的卫生打扫好,床铺好,准备迎接重庆战友的到来。   下午,战友们在我家里汇合,谈到进藏,一个个还是那么兴奋异常,一会儿问明天好久走,一会儿问进藏御寒的衣服都带起了吗?激动得一晚上都难以入眠。   十二日清晨七点,战友朱律师准时开车到我家来接我们几位。车过红牌楼,沿着318国道,一路向西挺进。车上,战友们谈笑风生,提起当年我们邦达指挥部宣传队在千里川藏线上为广大官兵和藏族同胞的慰问演出,水平高,影响大,名声好,还是那么激动。   是呀,记得那年我们在指挥部的安排下,出南线,沿途为兵站的官兵和地方慰问演出。到成都后又为空八军的首长和战友们演出,受到首长们的赞许,并被誉为“草原文艺轻骑队”。   与此同时,上级领导又安排我们到军区战旗文工团里进修学习了声乐、表演、乐器、灯光、布景等,业务质量有显著的提高。   半年后,经北线回归时,我们又被派往边防哨所和农场、林场慰问演出。尽管有的哨所和林场十分偏远和条件艰苦,但哪怕是一个人的哨位,我们也同样一丝不苟地为战友演出。这些情景,让我们难以忘怀。   特别是在昌都的演出,都大获。记得在地委礼堂演出结束后,地委孙书记寄望我们全队官兵“等机场修好后,望集体转业到昌都地区文工团”,还动情地告知我们“这里的藏汉同胞都非常需要你们这类精神食粮啊!”   正当战友们还陶醉在美好的回忆中时,听说雅安早已过了,夏总编赶紧提议说:“泸定一定要下来照照像,千万不要错过了。”朱律师说:“午饭就安排在泸定。”   不可能哟?二郎山都要翻好久,中午能赶到泸定?我疑惑地说。   朱律师哈哈大笑说:“老战友,你说的是老黄历了。现在的二郎山再也不用翻山了,穿山隧道早已打通,天堑变通途,快捷得很。”   是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想当年我们当兵进藏在翻越二郎山时,路上险象环生,车祸时有发生。不是有首歌是这么唱的吗?“二呀嘛二郎山,高呀高万丈;古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冈;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哪个被它挡。”   改革开放后,党和国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发展交通,终于使现在的“二呀嘛二郎山,满山红旗飘;高速路,通了车,运大军,守边疆;开发那后院,人民享安康。”   在谈笑声中,还在继续,朱律师就叫到“泸定到了。”   不愧当过兵的,什么都快,菜刚上齐,几分钟就风卷残云,大家吃好饭,赶紧到泸定桥去照相。   没多大的耽误,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原计划第一晚上住康定,谁知道战友们亢奋异常,上康定,穿雅江,爬理塘,深更半夜住巴塘。   难怪成都军区联勤部原李局长老战友知道后在微信里说:“几爷子真厉害,千里川藏线,不到两天就赶到老部队了。”   眼看要到邦达了,但此时我与杨主席都出现了高原反应,头重脚轻,流鼻血,如果继续往前走,怕大家的身体出现意外,于是,大家建议晚上住左贡,稍作休息,明天中午前再到邦达。   邦达,位于藏东北高原,西距昌都100多公里。机场位于邦达草原中部,海拔4334米,地势高耸不平,地貌七沟八梁。这里空气稀薄,植被稀少低矮,气候恶劣,年平均气温零下2.9摄氏度,极端温度达到零下42摄氏度,冻土层2米。难怪有人说:在邦达草原,你连自由呼吸都必须付出代价。   经过在左贡一晚上的休整,大家的精力得到了恢复。早饭后,又出发了。   十点过,夏总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突然惊叫,快看,玉曲河,玉曲河。啊,是的,是玉曲河,它是我们在部队时的母亲河,它还是那么蜿蜒,还是那么清澈,静静地向远方流淌。   离别四十年,今日回邦达;雪山点头笑,玉曲来撒娇。杨主席将歌唱家刘秉义唱的《回延安》改了几句,高亢,兴奋。是的,他唱出了我们当时激动的心情,也唱出了我们离开邦达多年后对部队深切的怀念。   十点半左右邦达机场到了,笔直的跑道望不到边,只见远处停机坪上依次排着三架待起航的飞机,蔚蓝色的天空上还有飞机在降落,候机的、离机的乘客在航站楼前车水马龙,好一派繁忙景象。望着自己曾经亲自参与和修建的机场,现在能为西藏民众和西藏的经济建设发挥如此大的作用而倍感感骄傲与自豪。   车刚停好,战友朱律师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原是他通过空军的战友给机场的刘经理联系上了,由刘经理负责接待我们在邦达的观光。   此时,刘经理已在机场贵宾室等待我们了,叫我们先吸吸氧,喝喝水,休息一下。   我们将此次回机场的意图简单地告知了刘经理,目的是想看看四十年前我们在宣传队的工作和地址及排演节目的大礼堂等。   刘经理非常热情地安排了一辆专用车,将我们从封闭的机场内穿场而行。   当车开出不远,我们在机场旁边看见一座纪念碑。听刘经理说,这是机场为牺牲的战友修建的烈士纪念碑,他们每到重大的节假日或党团组织传统时都要来祭奠。我们赶快叫刘经理停下,一定要去看望看望我们的老战友。   四十多年前,为了修建机场,我们部队有八十九位战友献出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   在一声:“亲爱的战友,你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时,我们几位战友眼里已饱含热泪,大家点上香烟、拿出水果表示对战友深切的怀念;环绕纪念碑一周后,我们向长眠于此地的战友们行上了庄严的告别军礼。   从纪念碑出来,刘经理对我们说:“你们当初修建的机场跑道质量太好了,几十年来都还在用。能在雪域禁区搞这么大这么好的工程,你们真是了不起呀!”   是呀,当初为了修建这个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机场,我们部队先后有上万名卫士战斗在这里。那时邦达条件十分艰苦,雪域高原,空气稀薄,天寒地冻,没有新鲜蔬菜我们靠服维生素补充营养,没有足够的施工机械,我们就用铁锹、十字镐、架子车来代替,没有收到期盼的家书,我们就聚在玉曲河边,让河水带去对家乡和亲人的。在施工现场,我们除了眼睛和鼻孔,一切都被尘土遮盖。然而,尽管条件那么艰苦,那么简陋,可战友们硬是用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浇筑起来一条笔直、坚固的飞机跑道。   当车开到我们指挥部机关遗址时,已没有了军营的踪迹,到处都堆得光秃秃的,只找到标志性的礼堂还剩下半截房子,已是断壁残垣了,在摇曳的风尘中,它也见证了机场的前世今生。   根据礼堂为坐标,我们找到了宣传队的遗址,也是什么都没有了,但夏总编突然发现了我们炊事班的那口井好像还依稀存在。我赶快过去,经过仔细辨认,一口正方形的小水塘,里面还漂浮着木材渣子,四周还隐隐约约的看见碎麻袋片。是的,这里肯定是我们宣传队的生活用井无疑了。   看到这口水井,我们几位战友好兴奋,此时的我眼前又浮现出了打这口井的那段往事。   那是在上个世纪的七五年初,邦达机场指挥部为活跃部队文化生活成立了指挥部宣传队。宣传队共有三十几个人,二十几位男兵,十几个女兵,当时吃住都在司令部招待所里。   可机场一开工,招待所的接待工作就应接不暇,加之宣传队经常因排练节目延时,回到所里不是没菜,就是饭冷了。   鉴于这种情况,政治部领导及时决定,宣传队自己成立伙食团。   春节后,在礼堂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宣传队全体干部战士靠自己的力量,肩挑背扛地用草皮、经过近一个星期的辛勤劳动,垒砌了围墙,搭起了房屋,一个初见规模的炊事班就建立起来了。   接下来,一个更重要的工作正等着大家,那就是打水井。   原以为炊事班地址离玉曲河较近,随便挖地三尺就会有水。   第一天,队里安排几位身强力壮的男兵挖土打井。别小看这邦达草原的地质结构,成千上万年的草根盘根错节,挖都挖不动。在揭开上面的冻土层时,几位老兄的手都打起了血泡。锄头、十字镐挖得火花四溅,几个人轮流挖了大半天,当挖到地下近两公尺深时,发现有水源了。正当大家庆幸时,四周就开始塌方,将挖开的地方又轰然填上了。没办法,大家只好将面积挖大点。就这样,挖了塌,塌了又赶快挖。   没见到水源时,挖的人还能在井里坚持一阵子,可一旦井下有水了又麻烦了。一是因为三月的邦达,天寒地冻,人站在水里挖一会砂石,就犹如锥子刺骨,冷得受不了。队领导安排的几位战友此时已轮换了好几次了,越往下挖,手中的锄头和十字镐在井下操作就越受限制。   就这样,领导为了安全起见,叫赶快停下。   晚饭时,大家对打井的事,你一言我一语,献计献策,最后队领导决定采用另一套方案明天试试。   第二天上午,队里安排一些战友到木材加工厂找来木板和麻袋,女兵班负责往麻袋里装砂石,男兵们将挖砂石的锄头和十字镐的把子锯掉一截,然后派两人同时下去突击,加大进度。刚开始时进度还很快,可挖了一会,两人就冷得不行了。在关键时刻,只听一声“我来”,我一看原来是女兵班的李霞珊,大家都说:“不行,不行,水里太冷。”可此时她已跳进齐腰的水中。   队领导见状,叫大家赶快把事先准备好的木板一块一块的放下去,另叫一位男兵也下到井里去,赶快将准备好的木板像箍水桶那样边打桩边箍,然后再用麻袋装的砂石回填在木板的后面,使木板牢牢地被箍在井里。   这套方案还真管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基本上就控制住了塌方,且水井的深度也基本达到了。   再看看井下的战友霞珊,她不但清理完塌方的沙石,还协助井下的战友将木板全部箍好后,在队领导一再命令下才回到井上来。   事后,我们埋怨霞珊说:“井下那么冷,男兵都受不了,你一个女同志,为啥非要自己跳下去干呢?”   “只为战友们早一天喝上热开水,吃一口热饭。”简单朴实的一句话让我感动,更让我对她由然而起敬,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说实话,这批女兵刚到宣传队来时,文艺素质参差不齐,霞珊是不被看好的,但她不怕苦、不怕累,什么事都争着做,为战友们端茶递水、洗桨补衣等,特别是这次打水井的情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从那以后,我打心眼里敬佩我的这位好战友。   后来,她退伍了,在重庆一个医院工作,从一名护士干到护士长,年年都被市卫生系统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望着眼前的这口“天井”,往事犹如昨天,它见证了我们当年那段激情燃烧、绽放着青春芳华的岁月。我们把那段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高原,献给了雪山;雪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有军营的这段磨砺,我一生都无怨无悔。   ●作者简介●   张显华,男,大学文化,经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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