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 走，喝茶去

原创： 墨安  墨上尘事
  生命来来往往，我们以为拥有得很牢靠的事情，在无常中可能一瞬间就永远消逝了。哪怕是一些陌生人，他们都会让你觉得，有些心愿一旦错过，可能就万劫不复，永不再来。   ——于丹 《人间有味是清欢》
已经好几天了，夜夜都下雨。   盆地气候湿润，雨多不奇怪。奇怪是，雨咋就变得腼腆害羞了，像偷情一样总是夜里来，天亮就溜得没了踪影呢？   一夜的雨后，带阴了天。少了蓝天白云，天空就像苍蝇馆子服务员手里捏着的那块擦了桌子又擦碗的抹布，脏腻腻的。   但这样的天不下雨，天上没太阳，不冷不热的日子，最适宜约人喝茶。四川旮旯角落里都有茶馆，而我独喜欢到河边的茶馆坐坐。也不是想听水声，看河里有没有鱼儿，纯粹是一种习惯使然。   筏子河自北向南穿城而过，没有治理改造前，河岸两边有很多茶馆。那时的茶馆前摆着几个蜂窝煤炉子，炉子上不都是放着紫铜水壶，有的上面是蒸笼，锑锅。蒸笼里有馒头包子和甜、咸烧白。锑锅里是土豆烧牛肉，雪豆炖蹄花。搁茶碗的是木桌，坐的是竹椅或者藤椅，茶具不是盅，不是杯，是盖碗。喝茶的人可以随便抽叶子烟，大声地冲壳子，打牌下棋吵闹的，打围鼓唱川剧的......都凑着挤在棚房里。那时候，茶馆的茶种类不多，“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喝的不外乎是成都“三花”，或者当地特产红白茶。   现在，筏子河上两岸都成了商住楼，市中心的那一段河道还加了盖子，镶嵌着漂亮的地砖，外地人来，哪里晓得下面还有一条河啊。这些年的茶馆也变了样，茶桌变成了可折叠的，椅子成了塑料的，不仅好看，也便于收拢，但坐着总觉得没有竹椅藤椅舒适透气。盖碗也变成了玻璃杯，茶的种类五花八门，茶的档次高低分明，喝茶的人似乎都被复杂化成了三六九等。茶倌给你泡了茶，杵上一个保温水壶，要续水，自己动手掺。   所以，更多的时候，我是喜欢去城乡结合部的茶馆喝坝坝茶。茶倌见有人来了，也不管你是开轿车来的，还是蹬三轮来的，都是一样地扯着嗓门问一声，花茶还是素茶？花茶和素茶，都是一样的价格，茶喝够了，拍屁股走人时，只需要照着木桌上摆了多少个茶杯点个数，收钱的和给钱的都好算账，简单明了。   茶馆，是四川的一种文化符号。这些年，因为码字的缘故，走出去也会被人喊一声老师。一起约着喝茶的，也基本上是作家或者。有意思的是，“文化人”在一起，却很少谈文学。到了茶馆，各自喊了花茶或者素茶后，都是自己拉了椅子，围在桌前，就开始东拉西扯地闲聊。除非是在座的谁的作品上了某个重量级的大刊，或者谁又得了一个值得下馆子庆祝的奖项，会听到一些恭维恭喜的话。我猜，不聊文学，多半是因为彼此间平时码字都疲了累了伤了吧？   那我们会聊些啥呢？多是谁谁又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景点，谁谁又发现了某个小酒馆的菜味道巴适得很。听得人脚板发痒，口水直冒，必定会当即约了日子，一起去洗眼睛，饱口福。   有时候，闲聊无趣了，也会要一副纸牌玩斗地主。当然，不是白玩，要说票子的。只是，都是三朋四友，绝对不以赌博为目的，不以输赢情。谁赢的钱，差不多够了茶后下馆子喝酒了，就战斗结束。说穿了，这就是换一种方式凑钱一起吃个饭，不算是打平伙，赌了点运气成分。运气好的，少掏或者不掏钱包，运气差的，就当办招待嘛。比打平伙有趣的是，还可以在饭桌上“劝慰”输家：咋个搞起的，自己请客还手软放筷子呀！快使劲夹来吃哟，多吃一点，就少亏一点……   相比茶楼和咖啡馆，茶馆更亲近热闹。俗话说亲戚不走，就不亲了，朋友不见，就淡了。新朋老友约在一起，喝的是茶，联络的是感情。闲聊一阵，不生闲气，会散闲愁，何尝不是一种茶馆文化呢？在不断老去的岁月里，叫朋友的人，要是能一直约得出来，能一直坐在一起，那才是极好的了。   2017年6月19日夜于川西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