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小调|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原创： 墨安  墨上尘事
  写就是要把一件平平淡淡的事说得很有情致（世界上哪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呢）。 写一般文章也该如此。 要把一件事说的有滋有味，得要慢慢地说，不能着急，这样才能体察人情物理，审词定气，从而提神醒脑，引人入胜。急于要告诉人一件什么事，还想告诉人这件事当中包含的道理，面红耳赤，是不会使人留下印象的。 惟悠闲才能精细。 不要着急。 ——汪曾祺 《岁朝清供》
喜欢在夜里读书。女儿笑我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我道是“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硬是把“早不忙夜心慌”说得好。   夜读的妙趣从古至今说的人多了，我只觉静中无扰为佳。心无旁骛，只在书中，便易读懂，会其意，如身临其境。   比如我读铁凝写的《何不就叫杨绛姐姐？》，眼前就浮现出杨绛先生朴素客厅的画面：“未经装修的水泥地面，四白落地的墙壁，靠窗一张宽大的旧书桌，桌上堆满了文稿、信函、辞典。沿墙两只罩着米色卡其布套的旧沙发”，作为客人的铁凝被让在那沙发上，杨绛先生则坐上旁边一只更旧的软椅上……天花板上，在靠近日光灯的地方有几枚手印很是醒目。先生笑着说，她是家里的修理工，并不像从前有些人认为的，是“涂脂抹粉的人”，“至今我连陪嫁都没有呢。”随着这些细致的描述，仿若亲眼见耄耋的先生，将两只凳子摞在一起，然后演杂技似的蹬到上面换灯管……   这样的文，才配得上下笔如有神。心有佩服，读得更加津津有味，接下来却被逗乐了。   因为那次拜访印象太深，后来铁凝在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还特意描述了杨绛先生屋顶的那些黑手印。可等她再去杨绛先生家时，先生却指出：“铁凝，你只有一个地方讲得不对，那不是黑手印，是白手印。”铁凝惊诧不已，赶紧仰头再看，果然是白手印啊。“岁月已为天花板蒙上一层薄灰，手印嵌上去便成白的了。而我却想当然地认定人在劳动时留下的手印必是黑的，尽管在那晚，我明明仰望过客厅的天花板。”   读到此，不由得掩卷沉思。确实，我们在中往往会想当然地认定一些人和事，不自觉地就忽略忽视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把自以为是错当了真相。因为这篇文，让我突然对铁凝的文字有了更多的向往，盼着天快点亮，好去书店买几本她的书来看。   有句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意思的是，可能是太沉浸于文字中，我不止一次，在读书困倦而眠后，会把书中的情景带到梦里去。最有福气的是，一天夜里我读一篇写民国才女之间趣闻的文，就梦到了张爱玲与苏雪林，冯沅君等几位才女在一起聊天，张爱玲说，在读了冰心的文章后，觉得冰心一定是一个大美女，但后来看了冰心的照片后，才发现她其实长得不怎么样。心里就有了一种非常失望的感觉。梦境随着她们的话题展开，美女加才女还嫁得好的林徽因而然就出现了。这个在当时“几乎妇女全把她当作仇敌”的女神，连为人刻薄的张爱玲，自我感觉良好的苏雪林，自视甚高的冯沅君都找不到闲话，反而是被“长得不怎么样”的冰心看不惯了。因为厌烦林徽因张扬的做派，冰心专门写了一篇《太太的客厅》对林徽因进行讽刺。林徽因哪受得了这气，马上“回敬”了冰心一坛山西老陈醋。看到一个极尽嘲讽，一个影射明显，两大才女因此结怨，从此形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我在梦里干着急。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半是遗憾半是惊喜。遗憾的是都“梦回”了民国，却未能与自己仰慕的才女们搭上话，惊喜的是这一趟神奇的“穿越”，“耳濡目染”了才女们的风趣风采。为了让这福气延续，接下来的几个夜里我都坚持读那文，寻思着读到刻骨铭心，就能续梦连连。可惜，才女不是我想梦就能梦，这个美好的愿望再没实现。   年龄不饶人，中年后隔三差五就会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找点文字来读倒也能消磨时光。手机上下载的电子书或者关注的那些文学公众号不宜看，手指不停地划拉如同打游戏，只会让精神更兴奋。要催眠，还得是纸质书。纸质书，翻页慢，尤其是无情节起伏，内容不跌宕的理论书，翻不到几页就把瞌睡虫引来了。   我把这种催眠法介绍给一个文友，文友如获至宝当了笑话在圈子里说了好多次。那神情那语调，无非是嘲讽我亵渎圣贤书，无法学以致用，所以写不出惊天动地之作。若我急得面红耳赤辩解说，除失眠外，我读书皆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常是“挑灯夜读书，油涸意未已”，那就显得和他一样矫情了。所以，跟着一起笑笑，最是恰到好处。毕竟，啥时候读书，读啥样的书，写不写文，写出的文啥水平，都是各人的事。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其味其乐，他不知。   2016年9月9日   墨安于川西坝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