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烈性药酒

手中的扁担横在身前,脚旁的畚箕里,泥土已经堆高,我依然没有挑走。上锹的看看我,朝畚箕里又堆了一锹，我还没动。再加一锹。又加一锹。畚箕里的泥土堆得像座小山。
那是我高考落榜的那年冬天，在远离家乡的水利兴修工地。冬天的风，呜呜的响。圩堤上的民工，像蚂蚁搬家一样。17岁的我，虽然瘦得像个猫，怨恨的心，却大得像老虎。我不恨别人，我恨的是自己，恨自己太不争气。我把对自己的恨化成一股劲，一有机会，就狠狠惩罚自己。我不顾家人反对，加入了冬修队伍。我一担担挑得比别人多，一趟趟跑得比谁都快。我的肩膀磨破了皮，脚底打起了泡，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但一想到高考，我对肉体的痛苦，却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我弯下腰，支起马步，把扁担放上肩头。眼睛一闭，腮帮一鼓，身子一抬，只听咔啦一声，那根伴我多日的扁担断了，我人也仰面朝天。高天上流云滚滚，喇叭里放着“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一阵哄笑向我袭来。几个上锹人怀抱铁锹，袖着双手，看我的神情就像看一条癞皮狗。他们随意的谈笑，发出的是我一生一世也忘不了的声音：“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像这样，水都糊不到嘴。”“哪像个做事的人，真是个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