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黑夜中的猫

黑夜当然不是汹涌的，尽管它也有浪，尽管它有时候也腾波浩渺，尽管我也被它覆盖和淹没，但它是轻柔的、缓慢的，从尘嚣中爬上来，就像我家墙脚下那种被称为趴壁虎的藤蔓，偷偷地爬满了整面墙壁，窜上窗台，霸占着并不属于谁的空间。是的，空间属于谁呢？谁都有权占有，包括我，包括藤蔓，包括黑夜，以及那只在黑夜里流浪的猫。
说那只猫是流浪的肯定也不完全对，一只猫到处走走，不能算流浪，就像一个人到处走走不能算流浪一样。流浪，应该是永远没有目标，没有终点，始终走在路上的———其实真正能去流浪是一种境界，起码我做不到，一只猫能做到吗？
一颗心藏匿在肉体里，肉体却在黑夜里处于休眠状态，而心却远离肉体不知所归能算流浪吗？
一只猫从黑暗中窜出来，爬上我的胸口，爬上我的头顶，我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但意识却是清醒的，我拚命喊叫，我清楚地看见一只猫，那是一只有着绿莹莹亮眼睛的猫，我听见自己拚命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我听见自己叫着“姑姑、姑姑”。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会叫着“姑姑、姑姑”而不是丈夫和儿子。少年时因家庭变故，一直依赖着姑姑、姑父，而今许多年过去了，我在睡梦中仍然没有安全感，在危险的紧急关头仍然抓住那一根救命线，从青年到中年我的生活是安宁和温馨的，这么多年的好时光留下了安逸和平静，睡梦中却仍然潜藏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