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联总关情(2)

有年病入膏肓，死神频顾。恍惚中听一病友大声诵读：“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不想死，真的不想死，结果又活过来了。穷困潦倒，意志消沉的时候总是有，偶然的机会，再读王维“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接着竟是几月几年地回味，每回味，都有豁然开朗、信心百倍的感觉。多少次，就是这些诗词，好比灵丹妙药，轻轻地，暖暖地，治好了我一个又一个创伤。

有一个故事很有趣，在上海，一位重庆的农民病友收到其教师女友的一纸短笺，只是李商隐的一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病友大哭，说女友多次欺他没文化，要拜拜。我让他回信，也是老李的一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女友很惊奇，特意跑到上海伺候他，后结婚生子。
还有一个故事更动人。一女孩百病缠身，肾病犹重。男友卖掉了房子给她治病，她不想拖累男友，从南京跑到天津，又从天津当跑到郑州。男友也从南京找到天津，从天津找到郑州。我在郑州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天天躲在阳台上相拥而泣，口中喃喃自问“情为何物？情为何物？”看样子还要做出一点惊天动地的事。我和病友们都很着急。我急中生智，对他们说：“情为何物？我知道呀。”我说：“它不就是古人的一首诗嘛，我都会背。你们听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什么意思呢？天啊！请问世间的各位！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会要这‘大飞雁’以生死来对待？南飞北归遥远的路程都比翼双飞，不管多少的冬寒夏暑，依旧恩爱相依为命。比翼双飞虽然快乐，但离别才真的是痛楚难受。……”我的解释或许不够流利，或许还有点做作，惹得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那对小恋人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舒了一口气，知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