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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往事(3)

2023-05-14 来源:文库网
家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有黄毛的几声叫唤。舅舅舅妈提着大包小包来我家探望,脸上先是堆着笑,而后变成愁,询问了伤情,宽慰了爸爸。爸爸烧起了火,留舅舅舅妈吃饭。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了,只得割块腊肉,洗洗刷刷,下锅炒熟后和着萝卜一起煮。村东头的麻老二经过我家门口,进屋搭话:“哎呀,小舅子来了,炒什么菜款待啊?”他朝锅里一看,嘴里啧啧有声,冲着爸爸说:“就吃这个啊,对得住你小舅子啊,再说了,你小舅子来一趟也不容易啊。”爸爸对麻老二一向没有好感,我妈摔伤的那天他就在旁边,不伸手帮忙,还冷言冷语,幸灾乐祸。“那吃什么?猪也没了,鸡也没了。”爸爸生硬地说。“那不是还有狗嘛。”麻老二没看出爸爸心里已经生出火气,继续调侃着。
爸爸把头猛地转向麻老二,脑门上青筋爆出,两眼冒着凶光,直瞪着对方,麻老二对事情的突变显然准备不足,显出几分尴尬而不知所措。爸爸转身走向里屋,拿了一根麻绳就往外冲,黄毛摇着尾巴凑过来,在爸爸腿上磨蹭。爸爸用很快的速度打了个活结,套在狗的脖子上,然后把黄毛牵到岩墙边,把绳子的一头绑在一旁的木桩上,把黄毛往高墙下使劲一踢,黄毛便悬在半空中。黄毛乱舞着四肢,拼命挣扎,发出撕裂般的惨叫。我和舅舅舅妈先是愣在那里,不知道爸爸要干什么,现在才明白,回过了神就往屋外跑去。爸爸拿来一条手膀子粗的棒子,照着黄毛的头准备砸下去,舅舅跑上前,一把抓住,嘴里吼道“姐夫,干嘛呀!”麻老二知道自己点燃了火药桶,捅了马蜂窝,嘴里咕隆着:“开个玩笑,当真了。”没趣地走开了。爸爸喘着粗气,也不吭声。

狗的往事


舅舅抢下棒子,丢在地上,把黄毛拉上来,取下黄毛脖子上的绳子。黄毛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黄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热情换来的竟然是差点丧命。我被刚才的一幕吓着了,先是愣神,然后大哭。我蹲在黄毛旁边,关注着它,轻抚着它的脑袋,发现黄毛的眼角渗出一滴眼泪。黄毛在地上躺了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屋门口来回晃荡着,像打了霜了茄子,病恹恹的,没精打采。我往饭盆里倒了一碗饭,再特意和上了酒,端到黄毛面前。黄毛视而不见,见到我也不摇尾巴了,它耷拉着脑袋走开,靠倒在墙角闭目养神。大清早起来,我照例往黄毛的饭盆里添食,却发现昨天的饭原封不动地堆在盆里,泛着一股刺鼻的酒味,黄毛也不见了踪影。“黄毛——黄毛——”我屋前屋后使劲地呼喊,喊声传到山那边,回声又折返回来,一阵接一阵,可还是没能唤回我的黄毛。
我几乎疯狂地从村子东头奔到西头,再从村南跑到村北,一路歇斯底里地喊叫,脑门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内衣粘在背脊上,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王大婶听到喊声,从屋里走到晒谷场上,说她昨晚听见了半夜的狗叫,就是从她屋后那块荒草坪里传来的,“那狗叫的真作孽啊,像狼嚎一样,听得我起一身鸡皮啊。”王大婶面容作出十分怜惜痛苦的样子。我跑到那块草坪,旁边有一棵快要干枯的老槐树,斑驳干裂的树身,遒劲弯转的枝干,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沧桑,饱尝了多少风雨的侵袭,现在已是千疮百孔。这里是村里的狗经常聚集的地方,我在草坪里仔细搜寻着黄毛的蛛丝马迹,发现老槐树下的泥土上有几行深深的沟痕,还发现了一个脱落的狗脚趾甲,带着斑斑血迹。显然,这条深深的沟痕是黄毛刨出来的,这趾甲也是用力过猛而崩落的。我难以想象当时黄毛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叫,一边疯狂刨土的场面,是何等的惨烈和惊心动魄,我难以揣测当时黄毛心里的极度煎熬。

狗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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