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风霜雨雪天(2)

我们慢慢长大，妈妈终于背不住家庭的压力，她再也不愿意跟着父亲白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她说她要自己做生意，她要自己挣钱供我们三儿上大学。父亲丝毫不愿意，他也不相信母亲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她能做什么呢？他的态度是不支持，不反对，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打点零工，然后种庄稼。他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几天还是会老老实实跟着他！不过，母亲，终究不是那样的女人，因为她的从前那些经历，不允许她这样唯唯诺诺！提起母亲，我总有许多话要说。母亲那个年代，当然重男轻女，外婆为了得到儿子，在这之前，已经生了四个女儿！所以现在我有三个姨姨，一个舅舅。这样大的一家子，原本应该一齐从那个年代走到现在，但是不幸地是，外公，就在外婆39岁，母亲仅仅九岁，小姨还是个襁褓婴儿的时候，便撒手人寰，留下这一家小儿，要怎么办呢？我很难想象，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独自拉扯着五个孩子，是要经历多少苦痛挣扎。
我没办法想象。母亲说，她们那时候家里甚至一年到头都没办法吃到一顿饺子，从来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日子过得那样紧巴巴，外婆还是努了全身的力，让几个孩子念了书，初中毕业，后来不至于都是睁眼瞎！经常听母亲提起她们小时候的事情，几件事情，已经深深地在我脑海里。母亲说那时候，她总是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听到外婆在偷偷哭泣。但是第二天还是一鼓作气！其实在这之前，外公刚去世的那几年，无数次，放学之后，回到家，都不见外婆的踪影，于是五个孩子，手拉着手，摸着黑，各处寻找外婆。终于，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是的，那是他们的母亲。想想外婆那时候是如何的绝望，无数次想要撒手人寰的蠢笨想法，也无可厚非，但是每一次在看到自己的孩子的那个瞬间，都化作了继续活下去，勇敢面对生活的勇气。于是，她们一齐回去，做饭，吃饭。

我的母亲，念到初三，她也很清楚家里是在没有定点的力量让她再继续念下去了。于是她主动退学，承担起了养家的艰巨任务，那时候，大姨已经嫁了人！母亲退学，便在街上一家餐馆干活，她手底下很麻利，那个老板娘一直盯着她，平时对她格外照顾，给她吃的，穿的，月底结工钱有时候还会多给些。短短的半年，母亲一家不再是以前那个又黑又瘦的的丑丑的小丫头了，她变得皮肤白皙，脸盘微圆，而且头发变得洁净，有光泽。她终于可以为家里减轻点负担了。再说回来吧，那个老板娘这么疼我的母亲，后来听我的母亲说她是有目的的，因为家里小儿子正好单身，没对象的，眼瞅着身边这个姑娘麻利儿，能吃苦，就等着到时候等着姑娘点头，儿子的亲事就这么成了，结果，母亲一口拒绝，理由是她接受不了张口便说河州话的男人，据因为这，母亲这个活儿也就跟着打水漂了。之后便也再找到果园，那里也好，就是辛苦些，每天除草啊，上肥的，但是，每天回家有福利，可以带些果子回家给妹妹们吃。
这时候，父亲也已经退学，理由是家里没有劳动力，还有就是他自己也不好好学习，那时候跟着隔壁家的大哥哥们学抽烟，掏鸟蛋啥的。哎，其实父亲是很聪明的，因为当时我初中的时候有些题不会做，他都会一一帮我解答。真是可惜了，爷爷那时候，就知道卖力气为生产单干活，正粮食，上不上学，没那么重要，不过这小儿子，他到也是费了些功夫，说来也奇怪，弟兄三人，唯独老三遗传了祖上的艺术基因，画画。小叔，打小就喜欢画画，而且画的很好，既然他那么喜欢，作为父母，也要为孩子使点劲的，后来，初中毕业小叔继续上学。无法承受的爱之重。记得一年冬天，早上，特别冷，下雪了。头一天晚上就听天气预报，零下20几度，我当时就嘀咕这么冷，怎么办呢，母亲沉默不语。这一天还是和往常一样，装好所有的家当，后面缀上一袋煤炭，一桶水，一辆小三轮就这么状的满满当当的，母亲裹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很臃肿，在火炉旁烤了烤手套，戴上，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