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祭(2)

所以外婆每一次这么说的时候，我都会用自己的小手来捂住外婆的嘴，不让外婆再继续说下去。可外婆总会笑笑说：“傻孩子，人总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这是无法避免，也是无法选择的，所以我们不应该畏惧它，而是要坦然面对，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呀。”年幼的我在那时还不懂死亡的真正含义，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死亡，但我从那时起就已经知道，外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离我而去。于是，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更加珍惜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 白天，我会跟着外婆一起在梨园里忙着除草、浇灌，等待着有一天黄灿灿的梨子挂满枝头，收获着这触手可得的幸福与喜悦；闲暇时，我们就一起在大梧桐树下喝茶，沏好满满一壶清茶，等到茶香满溢的时候，再细细品味。而到了晚上，我和外婆则会搬一张大藤椅摆在树下，然后我就依偎在外婆的身上，安静地听着外婆给我讲的每一个故事，不经意间，就随着故事里的人物、情节一起快乐，亦或一起悲伤。
时光如同流水一般转眼即逝，我和外婆已度过了四个年头，今年是第五个。我和外婆依旧在梨花灿烂的四月里忙着除草、浇灌，等待着梨子变得黄澄澄的那一刻。可是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发生了，它是那么让我无法接受，那么让我不知所措……那天，我和外婆依然和平常的在大梧桐树下喝茶，一张复古的小木桌上摆着一把满是茶垢的紫砂壶和两个小茶杯，都沏满了浓郁飘香的普洱茶。外婆就躺在那张大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我在一旁快乐的玩耍，我似乎可以感觉得到那种宁静安详的微妙气息在空气里氤氲，还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我想这也许就是亲情的味道吧。突然，一阵清爽的风袭来，虽然不是很大，却使得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就像所有盛大的舞会一样，它们在空中跳起了优雅的华尔兹，旋转，旋转，旋转……然后温柔的落在我的身上，亲吻我的每一寸肌肤，轻轻抖落，它们便又开始飘落，最终回到了那片生养它们的土地上。

虽然已经凋零，可那份娇贵却是它们与生俱来的，以至于零落了一地，都让人不忍心去践踏它们。每一片花瓣都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那丝丝的香甜在空气中氤氲开来，让人不由得为此心醉。此时的梨园正接受这一场花雨的洗礼。看着眼前这场绚烂华丽的舞会，也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充斥着我的内心。我忙向外婆跑去，嘴里还大声地叫着，可是外婆却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睛来看看我。梨花飘得到处都是：外婆的额头上，身上，直至散落一地。猛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大叫，只静静地看着外婆在这场花雨中安祥地睡去。 就这样，外婆走了，是伴着他最心爱的梨花的飘零而逝去的…… 如今，梨花又开了，依旧那么灿烂，那么娇媚。漫步在梨园中，看着那满树的雪白，不禁又想起了往昔的日子，于是，我抬起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问道：
外婆，你看到了吗，梨园里的梨花又开了，还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娇媚。外婆，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吗？外婆，我真的，好想你…… 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走到外婆的坟前，轻轻的折下了几枝开的最灿烂的梨花，放在了外婆的坟前。 人生就像是一条漫长的河流，左岸是幸福，右岸是痛苦，而中间飞快流淌的是隐隐的伤痛。斑驳的记忆里还留有时间的香味，回首往事，蓦然发现，岁月早已过滤了悲伤，但那段令我刻骨铭心的亲情，却使我久久无法释怀。 原来，唯有爱砌成的城堡，才能抵抗遗忘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