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里如羽的背影(2)

入夜时，爷爷奶奶在庭院乘凉聊天，你在大树下点了盏蜡烛教我下棋，回头爷爷奶奶在庭院搭起竹架，铺好竹榻，挂上蚊帐，整个家族的堂兄弟们一群躺在竹榻此起彼落地谈心，入竹榻前，你用妈妈给你的大毛巾，在我小肚肚，紧紧地裹上一圈又一圈，怕我着凉，躺在门前的庭院里，直至我们各自找到自己的星星陆续将我们催眠入睡！这即是爷爷奶奶给孙子们的家庭教育，在我心底，家乡的庭院与那片田，是汗水结出的稻穗，里头有满满低垂的丰富感情，插秧时，我们谦卑地与一片田一起学习敬天，收割时，我们又再一次地谦卑地含蓄谢天！之後，在已经遗忘的不知名的晚霞中，你牵着小小的我，走在来时的那片海堤，走到一公里远的候车亭，我时常回头看着老家越来越远，而我们一双背影也在滨海公路上越拉越长，彷佛一封无声的家书！我逐渐可以自己爬上门前远眺海洋的那面土墙了！
一入夜，整个无灯的小村庄，向海的远处划过拉得好长好长的一道流星！那一年，你已飘洋过海远在异乡了，而我望着依然的满天星斗，伸出手张开双手，那星斗如似即将掉在我淋漓尽致的满是汗的手心，好似捧拾着手心里的海水，那星星倒影成一种昔日的星座！而後，我们的影子各自成为家乡抛出的远远渔线，任我们水阔鱼沉地流浪多远，乡愁仍然无须寻觅地像一杯饮不尽的酒中浮影！那年过年，除夕夜前，远在异乡的你打了电报向父母亲拜年，姐姐们为你准备一大包的下酒佐料，任你在远方咀嚼乡愁，而我自你寄给我的家书中，在相片里看见你站在一个不知名的湖畔，一头散乱的发，我知道照片里的那座湖，就是你独酌的心湖！我舍不得整理那一大包家书，宁愿他比散乱的岁月还要丰饶，独酌中，我随意自其中抽出一封家书，就可以拥有乡愁的大奖！今晚与三姐聊起你，说起在你被病魔纠缠之时，彼此心里最靠近你的心愿，答案竟一模一样地只是愿你生命比母亲还要长些！

之后一阵鼻酸，三姐关上灯就入睡，而我则拿出一瓶你喜欢的泸州老窖，像一方正要驶入酒海的舟子！三姐在入睡前回头向我提了一句：弟弟，此时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我拿出那酒淡淡地说：我忘了，你去睡吧，等会你弟弟要一个人喝酒！回忆要在酒中想起，才能永有一片盛满星斗的夜海，而我像古老海岸一样，从来不哭！我告诉苍天，我竟然折翼了，从此，我只有一半的翅膀撑起一个家，而你隐形的翅膀隐隐地，永恒地镶在我臂膀！独奏纪念兄长文附注：长久以来已经离流行歌曲很遥远了，但那曲隐形的翅膀却叫人想起手足之情，眼眶不自觉积水。（原创作者：酒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