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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2)

2023-05-13 来源:文库网
他的脸可要一天洗三遍,外罩裤子一天一换,内衣是非得妈妈催急了才十天半月想起换一次,上学出门前头发更是拿摩丝喷了又喷,梳子梳得油光发亮,才离开镜子。或许是在农村养成的随地撒尿的习惯,在这里还是出了大门就小便好像还不太避讳人,惹得父亲拿眼睛生气地瞪了又瞪,气恨恨地甩手走了。一桩桩一件件,一丫听得捂着嘴直笑。当然了没过几天,他这些小糗事就小范围地在女生中间传开,女孩子们看到他都捂着嘴笑嘻嘻地跑开了。我只知道有一天他放学回来,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书包一甩好长时间都不理我。
后来,舅舅考上了河南地质学院,上大学去了。有一次,我听姥姥和妈妈闲拉呱,说有两个他们村里的姑娘哭天抹泪地找到姥姥家,拿着一堆碎布片哭个没完。原来这两个曾经追求过舅舅的女孩子给舅舅的学校寄去了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套,意思嘛不言自明,农村的姑娘都用这个方式羞涩地表白自己爱的情感,而舅舅不仅没领情,反而把枕头套剪碎又给寄了回来,以表示对她们毫无感情可言,两个姑娘自尊心太受伤了,就跑到姥姥家哭诉个不停,惹得四邻探头张望,面子可丢大了。
我想舅舅在大学里更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蜂飞蝶绕。假期不时看到他身上多一件手工织的毛衣啊,围巾啊,手套之类的,在省会大城市生活的舅舅比在农村时更帅了。后来听妈妈说有一个来自上海,还是一个什么局长家的千金爱上了舅舅,说姑娘对舅舅仰慕得很,要对她爸爸说等到毕业时把舅舅一起分到上海的单位,以后就在上海生活了。我也曾在舅舅回来的某个假期,看到他穿了一件浅紫色又宽又大满是窟隆眼的手工织就的毛衣,我问那是谁做的,我还记得,舅舅明亮的眼睛骄傲幸福地说:你舅母!那个时候小舅舅神采飞扬,所到之处都香风扑面,空气里的尘埃都充满了诗情画意。我想那些花前月下,相依相偎,侬语呢喃,似娇似痴的幸福岁月值得舅舅用后半生的漫漫长夜追忆那过往的一点一滴,一分一秒。我想舅舅每每于寂静的黑夜忆起那段黄金般绚烂幸福的时光,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时间定格,空间停顿,夕阳下金灿灿的操场,她为他递上的那条毛巾纯白得无以伦比,熙熙攘攘吵闹不休的餐厅里共进晚餐的甜腻,牵手徜徉在郑州的大街小巷神采飞扬,都让在后半世孤独地暗夜里无法安眠的舅舅细细回忆那些迷人幸福得要醉过去的时光,一定泪湿沾巾,长流不止,恰如窗前隔个阶儿不停嘀嗒的雨点,直到天明。

舅舅


毕业际来了,人生的重大打击更是不期而至。姑娘的妈妈来棒打鸳鸯了,盛气凌人地正告舅舅,她的女儿是要和某部长家的儿子比翼双飞的,你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穷小子想都不要想,还想借着我女儿分到上海飞黄腾达,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姑娘哭肿了双眼也感动不了母亲,被生拉硬拽地拉到车站,和舅舅从此天涯两隔。接着有权有势的同学都被分到了各大局委等机关,没关系,没钱没势没根基的舅舅被分到了南阳西峡一偏远的金矿。他骄傲辉煌的前23年至此开始一步步走向没落,后23年如炼狱般沉重孤独难捱的日子拉开帷幕。
矿区远离城市,在一处山角旮旯里,从西峡县城出发要走大半天,倒四次车。灰头丧气的舅舅提着行李和报到条来到这里,刚刚入秋,正是满地黄花堆积的时候,长叹几声“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啊。所幸那时大学生还比较吃香,做为技术员,又能说会道,擅长拍领导马屁的小舅舅倒也颇受重用,除了上班,跟着领导日日小酒不断,大有借酒浇愁的快感吧,每酒必醉,喝得人事不省方止,那两年酒量不断攀升,经常一斤靠上。日日如此,晚上醉得一塌糊涂,白天醉眼朦胧,过了两年很是逍遥犹如李白般狂放不羁的日子。春节回家探亲,姥姥开始操心儿子的婚事,舅舅一句:矿上哪有什么好姑娘,都是一副狗不吃猪不啃的模样,噎的姥姥好大一会儿喘不过来气。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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