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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记忆(2)

2023-05-14 来源:文库网
平淡的生活让快乐来得容易,就像口渴的人咀嚼玉米杆儿,很容易感到甘甜。村东西两头分别有一眼水井。晨起,男人们,挑着水桶去提水;女人们,端着木盆到井边洗衣。人们打着招呼、开着玩笑、说着家长里短。有时,三五只鸭子凑过来,溅起一片泥水。女人们尖叫着、笑骂着,扬起白嫩的手臂驱赶,又飞起碎玉一片。败退的鸭群,挤挤撞撞直跌下井台,翻滚到水沟里去了……老村长门口,有一株高大的皂荚树,矗立在池塘边,像撑起一把巨伞。午饭时分,人们喜欢端着饭碗,走出家门,三三两两地聚集到皂荚树下,边扒着自己碗里的饭,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孩子们最喜欢参加这种聚会,因为总能吃到别家的饭菜,再不用空自垂涎。掉落的皂荚里也有美味,扒开外壳、取出包在种子两面的半透明软膜,像极了现代人戴的隐形眼镜,嚼起来Q弹清香。
娶妇嫁女是全村的大事。从说媒(纳采)开始,一场姻缘大体遵循古老的六礼,只是名称不同,细节繁杂,往往需要几位长者坐镇指挥,才能正确完成所有仪式,以防出错,引发不愉快或不吉的隐忧。印象中,八爹是最熟稔这些礼仪的。婚礼当天,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聚集起来,热烈地讨论着、大声的呼和着,一条条指令从这里传递出去,族里小辈们随之前前后后忙碌开来。三天后新娘回门,一场喜事就大功告成了。
不开心的事也常有。多是丢鸡少鸭、孩子打架、风语嚼舌或者邻田占土之类的。当事双方,争执无果,往往会寻族里长辈来讲理。长辈们每每都能很好地担当起调停人角色,帮双方达成妥协、满意而去。绝大多数的矛盾都会用这种方式化解,族老们在调停中积累了权威、实现了人生价值。八爹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一个,有事情,大家都愿意找他。

老村记忆


离家二十多年,老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几乎都被雨打风吹去了。一座座小楼,雨后竹笋般发疯地钻出地面。一间间老屋,铺散开来,重新变成了泥土。还剩下三两间,孤零零的立在风雨里,里面还住着它的缔造者,陪着它一起老去。小溪干涸了,老井填平了,老柿树也伐倒了。一驾牛车散了架,萧索地躺在枯井边,剩下半只轮子。人们换了一种生活,富裕、满足、自由,再也不愿回到那些满是土腥味的旧日子,再也没法回去了。族老们失去了以往的尊严,委顿在小楼的某个角落,等待着飘零的日子。父辈们都年已古稀,他们已无力让老村的记忆延续。
我知道,老村已经死去了,自从得到八爹离去的消息。幸好,我还能写些文字、捡拾一些老村的记忆。我沉思着,落日的余晖映红了身后的院子,恍惚间,仿佛看见八爹驾着木轮牛车,咿咿呀呀着从村西头走过东头,消失在金黄的秋色里……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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