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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不会成为,没有故乡的人?(2)

2023-05-14 来源:文库网
”一回老家,妈妈就对我说。 “李阿姨?”我的记忆被迅速扯回到童年,反复扫描,却已然模糊。 “你忘了?就是那个大嗓门,你小时候一哭她就嚷着跑上来那个!”我妈学了两句,声音瞬间抬高了八度。 这一嗓子,让我的记忆终于找到了wifi信号,联网成功。眼前走出一个穿着大花衣服的阿姨,略胖,微黑,走路呼呼生风,肥襟大袖的衣服跟着忽闪忽闪的,一笑,全世界都过节似的。 上小学以前,爸爸读书回来的寒暑假,会在家里教我背背唐诗。每逢遇到像“白云千载空悠悠”这种,学龄前儿童背上一万遍也理解不了意思的句子,我就会陀螺一样在这句话里拼命打转,然后在“罚背一百遍”的命令中,躲进阳台,哭得满楼道响。只要这样的动静一出,李阿姨保准飞也似的上楼敲门,“她爸,孩子再哭我就告她妈了啊!
”“啊”字一落,我便跑去开门,一百遍瞬间清零。 那个时候,还没有“女汉子”这样的名词儿,否则我一准把她的“仗义”写成长微博,再点无数赞。此时的她,已过六旬了吧,真希望她的大嗓门依然如故,花衬衫仍不落俗。 这一嗓子,也喊醒了我的故乡。它很小,就是这栋五层的矮楼,和楼里的人们。 它小得很暖和,里面住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连他们的外地亲戚我也能叫出名字,因为他们是我儿时地理知识的启蒙。我吃过三分之二户人家的晚饭,吃的什么不记得了,就是总觉得每一户都比自家的好吃。那时候,“串门”是我唯一的娱乐,一抬脚就进到对门家的感觉,让我从小就觉得,世界,不过是一个怀抱。我们怀抱世界的时候,生活就张开了双臂。

我们会不会成为,没有故乡的人?


我愿意写下这样的故乡:对门的阿姨原来在动物园里喂孔雀,我喜欢她的笑,总觉得这样的笑声能让孔雀开屏。她先生是个江南画家,个子不高,语调很软,“温文尔雅”这个成语就是我联想着他,才记住的。他们的儿子,我童年的“克星”,总是掠走我的邮票和贴画,而且还不带我玩儿。有一年岁末,他竟然公然抢走了我的一本印有周润发的挂历,让我一个年都没过好。可是,我记事以来第一个生日礼物,是他画的米老鼠,背后是孙悟空,这么设计估计是为了省纸,可我却珍藏至今。此时的他,是报社的美术编辑。 是的,这样的故乡是我的烙印。它造就着我的审美,以至于让我在而立之年,看见蜡染的裙摆就挪不动脚步。它屏蔽着丑陋和是非,让我从不担心长大的世界,原来还需要抵挡。 可是,当我试图真正为故乡写点儿什么的时候,我却突然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完整的记述。
太多的碎片,拼接出的不过是我无所忧虑的童年,用天真打败无邪的童年。就算我一厢情愿的希望每一刻的故乡,都只停留在童年最美丽的时刻,我也无法让故乡在我6岁之前就终结。那我6岁之后的故乡呢?我可曾细看? (三) 故乡,不忍细看。细看之后,就有了张爱玲楼阁下的市侩和压抑,萨冈屋外原野中的背叛和忧伤。再细看,莫言的高密东北乡多了愚昧和计较,略萨的阿辛哈加村庄成了死里逃生的中转。于是,带着故乡的伤痛,人们纷纷选择逃离。离开故乡,成了我们寻找到人生的起点。可就是这个我们曾经被剪断了脐带的地方,却固执地保留着我们的基因。无论我们已经走了多远,还是一转身,就能看见。 奈保尔转身的时候,他的故乡特立尼达,早已不再是殖民地。可是那条叫做米格尔的大街上,还是有人招呼他坐下,喝杯朗姆酒,再编织一个自欺欺人的幻想。于是,他选择跳车逃走,可是却始终没办法把他故乡的朋友们,都甩在泥坑里。

我们会不会成为,没有故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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