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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树寻影(2)

2023-05-14 来源:文库网
那树是20世纪40年代末二哥在自家“祖田”挪来的,我一记事,它基本就是后来这个样子,只是矮一些,细一些,枝杈也没有后来这么多。我朦胧的记忆,开始于“大食堂”的尾巴。全家九口人,兄妹七个我最小,父亲和三个哥哥不在家。记得为了不至“插白旗”,要强的母亲拖着小脚、带着胃病到“大社”干活,在家总是两头不见太阳。我被整天整天地锁在院子里,伴着我的,除了阵阵“总路线、大跃进、三面红旗万万岁”的号子,唯一就是院中的那棵枣树,印象中它的影子走得特别慢。为等母亲回家,我每天不知多少次登着缸茬儿爬上树,隔着墙头往远处看,一次次的希望总是变成失望,直到漆黑,母亲才拖着满身的疲惫一歪一歪地朝家门走来。
我最害怕的,是傍黑雷雨快来的时候:天阴得沉沉的,燕子在“门上亮”低吟着钻出钻进,蚂螂和蝙蝠满院乱飞,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地响,有时还听到房檐瓦、土墙皮脱落的声音。特别是一个闷雷传来,象似要摧毁整个世界:我害怕极了,赶紧象抓“救命草”,把那棵树抱得紧紧的。

枣树寻影


三年自然灾害,父亲和五个哥哥先后出去闯关东,家里只剩母亲、姐姐和我。记得母亲和姐姐在干活收工时,总是拣回几片干白菜帮、胡萝卜顶之类的东西挂在树上,切的山药片、萝卜条也挂在树上,把树枝压得弯弯的,日后就用这些东西蒸窝窝、包团子、煮菜饭。最困难的时期,国家“救济”少得可怜,当母亲用镐头把东房屋最后一块墙跟砖刨出来卖掉后,就只能到荒野、河边剜野菜、捋草籽、扒树皮聊以充饥。地步如此,那院中枣树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大枣早早地先被吃掉,然后是小的,然后是落地的,然后是叶子……
六三年以后,饥饿作为人们的最大威胁已经过去,我也开始会做一些事了——当然在清凉江,最先会和最拿手的还是逮鱼:扎猛子摸,下流网卡、用抬网抬什么都会。这期间有一件事影响至今:六一年枣树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曾“克隆”出一棵小枣树,到六四年已长得亭亭玉立了。当时我家买不起渔具,就用那棵小枣树与苇塘对面的“二葛芽儿”换了一挂小抬网,这给我当时的“渔猎生活”带来很大方便。“二葛芽儿”把换去的小树栽在屋后,说也怪,长大后竟酷似我家的大树:树身一样的弯曲,粗细大小也差不多,主要枝干也有很多相似。几十年中,两棵枣树隔池相望,餐风宿露,无怨无悔地为各自家庭付出了很多,承受了很多。以树为媒,我们这两家人也成了“世交”,多少年来,不仅保持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平常日子也互有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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