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4)

晓、科喜欢打沙袋，举哑铃；经志、晓举在摆暗棋；申、朝鼓腮吹笛，呕哑噪杂；晓的口琴吹得很棒，能用捂手发出颤音，虽然他连简谱也弄不明白；我、祥政、海波和军伟喜欢看书，东翻两张西看一段那种，我们叫做“好读书而不求甚解”。读古代，也读近现代；读中国，也随手翻翻外国名著，读懂了一些人生故事，认识了一些历史人物。我喜欢近代的散文，爱鲁迅先生的冷峻，周作人的冲淡，林语堂的幽默，梁实秋的雅致。模仿周作人的格调，写了《林奇的茶炉》，跟风林语堂的情趣，写了《姨妈家的猫》。对于青少年心性的成长促进，模仿在其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模仿同学玩伴，让自己学会趋利避害，比如同学乱说话被师长训斥，你感同身受，绝不犯同种错误；同学乖巧机灵、多才多艺受他人羡慕，你在身边近朱者赤，这也是孔子总是把不同性格爱好的学生放在一起学习讨论的原因吧。
阅读名著也是模仿，在阅读中与大师对话，模仿里面喜欢的人物，他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牵动每个少年敏感的心。所能找到的书籍中，《红楼梦》里林黛玉让男生也学会了多愁善感，《红与黑》里的于连击碎了乡村少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稚嫩的人生梦想，《巴黎圣母院》里的卡利摩多也使懵童坚信，即使面貌丑聋如他，只要心灵美好真诚，同样可以赢得美貌如爱斯梅拉达少女的芳心。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游戏，一起阅读，一起争论，一起干傻事，一起快乐又烦恼地成长。

我们也一起评价班级哪个女生是班草，学校哪个美女是校花，密谋过怎么在课堂上向老师提出刁钻问题，解劝过某人因失恋而痛不欲生的纠结。有时某人大声狂嘶《伤疼的心》，大家和着唱完，然后哈哈大笑，乱作一团。安静下来时，可能每个男生都在想着所谓的初恋女孩，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让一个或几个少年牵肠挂肚。有一次，某同学因约会女生被人戏耍，一个人跑出校外，在杂货店里喝光了一瓶白酒，当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认不出东西南北了。我们偷偷把他从学校角门背到大殿这个避风港湾，他竟然昏睡一个下午，等我们再去看他时，他已经全醒了。他已经在大殿安谧宽厚的氛围里，把这段伤情忘掉，恢复了好男儿本色。大殿，你成了少年疗治心伤的圣地。
大殿前东西各有一棵梧桐，高大健硕，技叶繁茂，树干足有两人合抱，树下就成了师生们天然的饭堂。学校条件简陋，没有餐厅，只有一个由偏殿作的厨房，师生们买好了饭菜，都端着饭碗围坐在树下石栏上或大殿的石板台阶上吃，好在大部分学生都走读回家吃饭，这里足够大家来用餐了。在这时，师生平等无间，老师可坐可站，坐在石板或石栏上，来得迟一点只有站的份了。饭堂里，大家边吃边聊，提问回答学习问题、生活问题、私人问题，可以正而八经，可以半庄半谐，可以荒诞不经。有时会有一个话题，比如一次考试后师生们可以总结分析讨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对错只要理能服人，没有权威只要心悦诚服。大多时没有固定话题，聊个开心，说得随意，老师讲得眉飞色舞，学生说得忘乎所以，就像一家人，就像宴席上，不觉得餐餐清水熬萝卜难吃，顿顿红薯叶糊糊面难咽，在那个苦日子里，大家把这种师生群餐时说笑调侃当作一盘盘精美开胃小菜，师生的情谊、知识学问、人生道理也在不知不觉中生成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