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4)

路上的、遇到的、都是什么模样？昨日的、辉煌的，还在吗？那都是不该提起的过往。如今，不如凝望着这广袤的星空哼唱：“风轻轻吹过我的眼眶，狂奔的路上，憧憬的过往，绑架了这漫天星光，不单纯的角色转换，玩世不恭的时尚，却也在花花世界里随波流淌，就让这野风吹醒我渐睡的惆怅，就让我的歌飘入了她的梦乡，如今，这夜不是夜，这人不是人，车在流浪，何处是方向，拐了几个弯，上了几座桥，这风里飘淌的不止流年，还有那吹灭不了的星光。”现在每每想起我还有个爸爸、妈妈以及好久不见的她，我就告诉自己要开心地过着。我原本以为生活永远都会这么平淡无奇地过下去，后来我发现我们的路过也成了其他人生活的背景，顺路装饰了别人的梦。复杂的、简单的、离奇的，都在被我们忽视的周围上演着。还没等到我的十八岁生日，母亲就神志不清地从屋后那长堤上跌落进湖底。
那年十一月的太阳明媚且忧伤，一切的不安都被照亮。天空阴沉低矮，细蒙蒙的雨借着风飘进窗户，探问这座房子的女主人的魂魄已经何在。她是一个被尘世所抛弃的人，上帝永远是仁慈的，她便因此踏上了归途。她曾告诉我说：“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段异常孤独的返程时光。”我坐在归家的车厢里，车窗在黑夜里像面黑色的墙一样，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选择昏睡，何时到达也无关痛痒。我心里的人都像孤星般坠落，又回到了从前生活过的地方。自己成了自己的寄托：听自己唱歌，给自己写文章。这里的夜晚尚且还剩一点星光，这里的湖也还会水满，这里的村落也还是满洼灯火，这里的梧桐也一如从前那般霜叶飘香。我觉得妈妈她就是一只瘸腿的雏鸭，因为一群天鹅的拒绝，它只能选择流浪。她在一片枯黑的荷塘中单腿游曳，仿佛它又回到荷叶遮碧湖的夏季。

有个百无聊赖的他在水中打着水漂，无意中击中了她竖直激昂的头颅。似乎苦难已经结束。我每天经过她的墓旁都会驻足远观，幻想着她的身体在污泥浊水中一点一点地慢慢腐烂，然后被鱼儿一点不剩地掠食干净。虽然，她生来在他看来并不完美，可没准在她看来生活却是如此美好。而他无意飞出去的石子，打碎了她自以为是的幸福。这分明就是一场不该有的邂逅和误会！17岁那年的冬天，稻田里的谷粒顺着雨水，在水渠里筑成一道漂浮的路。我最后一次跟随着那个后来被一座城所接纳的人来到一块菜园采摘果蔬。我纵身跳上那条被认为是安全的路，可淹没过头顶的冰凉中再也没有稻香的味道，全是腐烂的气息。我只记得，那个冬天一切都变得异常寒冷。湖堤上再也找不到清绿的苍耳，湖堤内的浩瀚湖水早已干涸，零星的牛群在风雨中漂泊着。清洌甜美的沙井之水再也不能自溢出来，去亲吻那记忆中的夏天插秧回来的她脚上的田泥。
冬天的枯草包围了旧时的庭院，秋天里那还炊烟袅袅的厨房，如今已被改造成鸡鸭鹅的新舍。空无一物的猪圈也已坍塌。芦苇荡包围的石桥另一头，是我妈的家。桥底下如今亦是迂回且阻，十二年的风雨也使得她坟头模糊无廓。新坟堆旧坟，前来祭奠的我，竟也不能轻易辨认。唯有那回家的路尚还清晰、坚韧！